诗文库 正文
令人施氏墓志铭(绍兴十八年十二月)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四、《浮溪集》卷二八 创作地点:湖南省永州市
令人毗陵施氏,朝奉郎、知临安军、赠少师讳辨之子,赠殿中丞讳洵之孙。归同郡孙氏,为朝请郎致仕、赠中奉大夫讳庭臣之继室。以夫封县君者二,以子封宜人、恭人、令人者三,以年赐冠帔者一。群从同居五世,合庖二千指,男女十五人,孙若曾孙、玄孙六十馀人,寿九十四。东南士大夫治家教子,以令人为法。其寿考康宁,子孙蕃衍,闺门雍睦,兼诸福有之,则自宋兴二百年间,如令人者殆一二见也。令人在父母家,即以孝友聪明闻。年十七,适胡氏,逾年而嫠。会中奉求继室,遍国中莫如令人之贤,少师亦以非中奉无足当令人者,乃彊夺其志归之。令人入孙氏,及其姑广陵郡君刘氏之养。广陵性高严,少降接,独令人怡声气奉之,凡岁时祭祀,率诸姒与其诸妇,夙兴视涤濯惟谨,羹胾菹臡,非手烹调之不荐。广陵微疾,自官居数百里晨夜驰省之。广陵喜其诚,恨得令人之晚也。中奉元配王氏,有子数人,令人专其家政六十八年,养生送死。冠婚宾祭之用,尊卑长幼之序,皆有成规,非其财一毫不私也。计岁之赢,则储之以待族姻之不足者,予取予求不少厌,宁衣浣濯无所择。于是族侄孙、外姻孤甥若孙甥与宾客之女,受其嫁遣者十一人。专以勤俭孝谨为训,上下化之。入其门,弦诵相闻,恂恂然如在庠序;干蛊相先,整整然如在官府。令人少喜读书,老而不衰,六经孔孟之书,略通其大旨。闻士大夫之贤者,必使子孙见而亲之。未笄,从少师官洛时,耆旧诸公皆在,得嘉言善行非一,历历能记。晚传司马温公《家范》,乃并以授其子孙,或不如训者,引《家范》切责之,故子孙皆有前辈风,迢以文行擢进士第,薖亦通籍于朝,而长孙瑰博学好古,为诸儒所称。诸女习于礼法,所嫁必为夫家之表。郡人敷文阁待制张宧等请表其闾,上之尚书,未报。绍兴十八年八月,忽告其诸妇曰:「吾馀日再浃辰耳,将与而等别矣」。至期,精爽不乱,视子孙无恋嫪之色。以九月某甲子,奄然而逝。男曰邈,通仕郎、监泗州军资库。曰𨑖、曰迥、曰迨,皆前卒。曰蘧,右迪功郎、前清远军节度推官。曰迢,左从事郎、监潭州南岳庙。曰薖,右奉议郎、主管台州崇道观。女适进士詹直文、李殊、文林郎张彦、右承事郎蔡载、进士刁楶、俞简廉、右朝请大夫应处仁。孙曰瑰、曰珂、曰琯、曰玿、曰瑑、曰珵、曰璞、曰琎、曰珌、曰琏、曰迥、曰璂,而琬、琰、琥亦皆前卒。孙女十六人,皆为士大夫妻。曾孙二十六人,玄孙七人。蘧等以其年十二月壬申,奉令人之柩葬晋陵县定西乡浮塘桥中奉公之兆,以令人弟左中大夫大伦之状来请。藻观诗人载诸侯大夫母妻者多矣,《閟宫》颂鲁僖,而终之以令妻寿母。僖公,鲁之贤君也。成风,春秋之贤母也。能使国人祝其君,曰:「寿而臧,寿而昌」,「万有千岁,眉寿无有害」,并及其母,则闺门之积累,必有大过人者。孙氏自广陵君历年之多,春秋九十一而终,令人继之,至九十四,令人之冢妇葛氏亦九十。比三世皆寿考百年,孙氏之积累何其厚耶?是宜为铭。铭曰:
施本系鲁,惠公始殊。常事孔子,雠为汉儒。唐有士丐,其家在吴。令人之先,世佩左符。是生柔明,天锡百祥。来嫔于孙,黄发在堂。五世同本,条支日昌。孝谨属属,执经雁行。或第于庭,或跻于朝。恩锡显号,壸仪屡昭。金蘤锦韬,翟衣步摇。奉祠春秋,燕及庙祧。云胡多休,阅此永年。曰仁是常,如一日然。祔公而藏,京兆之阡。刻铭于石,以永厥传。
长平公主曲 清末至民国 · 杨圻
出处:江山万里楼诗钞卷十三
明崇祯十七年甲申,春三月,流贼李自成直逼都城。十八日,自成屯兵城外,遣人入见帝,议禅位,帝震怒,叱出之。乃命酒痛饮,命内监王承恩召太子及永王、定王至御前。太子、二王年皆幼稚,诲谕肫肫,命分送外戚周氏、田氏及朱纯臣家。即起至寿宁宫,时周皇后方夜坐,袁贵妃侍,上命皇后自裁,少顷皇后承旨缢殉,复以剑赐袁妃死,袁妃自刎。帝长女长平公主,率妹昭仁公主至帝前起居,长平牵帝衣哭,帝太息曰:「汝何苦生我家!」乃以剑挥斫两公主,昭仁殪,长平伤颊,左臂斫断,亦绝。帝手刃两公主后,复命酒痛饮,高吟古乐府数章,悲壮苍凉,哀不自胜。复以朱谕内阁,命朱纯臣辅太子,即日间道幸南京监国,且诏天下勤王援京师。天明,帝步行出宫,登煤山之红阁,王承恩侍焉。时春暮,海棠盛开,帝被发覆面,以御巾缢于西偏第七株海棠树上,承恩侍缢帝旁,时三月十九昧爽也。其时自成由彰义门入,入宫大索帝后,帝殉国人无知者,三日后始于煤山得尸,以门板与周皇后俱停尸东华门外茶棚内,以柳木棺大敛,自成命畀至天寿山西陵殡葬。于是昌平州吏民,恭咎田贵妃园寝,于四月初五草草合葬之。五月朔,清兵入关,驱自成,定鼎京师,为帝发丧,命天下臣民持服三日,上尊谥曰庄烈悯皇帝,后曰孝节皇后,诏以礼改葬。于是再启圹行奉安礼,恭修地宫如典制,明楼享殿,一律修建,命名曰思陵,一依前明旧制,置陵户守护至今。世祖章皇帝躬谒思陵,拈香酹酒,行三揖礼,御制碑文表陵上,至今完好。考清代优待有明,典礼崇渥,超越百代。凡大典礼,皆遣官致祭昭告。封辽王后为延恩侯,春露秋霜,岁时节序,皆颁上方祭品香楮,命侯驰驿赴十三陵承祀,三百年来,未尝或替,即世所称为朱侯者也。论帝在位十七年,孜孜求治,诛族客魏,昭雪东林,仁孝俭勤,爱民如子,明主也。惜景运告终,天禄不佑,虽精心图治,而自即位即连岁饥馑,四海困穷,盈廷诸臣悉委靡不振,陕西、山西、河南、湖北、四川,荒歉尤甚,于是盗贼纷起,李自成蹂躏山陕河洛,张献忠纷扰川鄂湘粤,竟至亡于流寇之手。时则清运方隆,东事又日棘,宰臣皆知自计,无与帝同心者。帝环顾廷臣,自知无可倚任,尝自嗟叹曰:「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亦可悲矣。」先是,帝宠爱田贵妃,生四子,尤怜悼灵王。十三年,王殇,帝伤之甚,妃以思子久病遂笃,于十五年亦薨。帝悼念殊苦,时中原多故,万几宵肝,自是内顾多忧,郁郁不愉,以至殉国,盖日在忧劳中矣。袁妃伏剑未殊,养疾别宫,顺治末年始薨。太子投周奎家,奎惧祸不纳,永王、定王亦不能匿,先后拥至贼所,皆不屈。自成以帝殉国,亦知敬礼,封太子为宋王。四月晦日,自成西去,挟太子、二王俱,不知所终。长平公主为帝长女,周皇后所生,名徽娖,甲申岁,年十五。初,帝命群臣妙选良家,议具婚礼,选聘周太仆之公子周世显,为驸马都尉尚主,将婚,以寇警暂停。至是,断臂而绝,自成命贼将刘宗敏疗治,旋命授尸周畹。周奎以自成命不敢不受,乃覆以锦茵,畀归外戚,越五昼夜而复苏。考帝六女,昭仁既殊,坤仪及他公主皆先殇,庄烈帝骨血,惟馀长平一人而已。公主于顺治二年,上书清世祖,言九死臣妾,跼蹐高天,愿髡缁空门,稍伸罔极。世祖不许,诏求元配,命周世显仍尚公主。于是土田邸第,金钱车马,锡予有加,恩礼恭备。公主涕泣感怆,然神伤故国,意切攀髯,竟以不乐殒年,下嫁踰年即病薨。先朝复赐墓田,于顺治三年三月,诏葬于彰义门外之赐庄,留像于黄村之保明寺中,俗呼皇姑寺,可谓恩至义备矣。煤山今为景山,逊国后,余尝登山凭吊,慨念兴废,悲思陵求治之勤,失国之惨,殉国之烈,徘徊俯仰,久之不忍去。今读《明史》,辄为流涕作数日恶,至先朝待遇之优,恩礼之渥,所以慰其英灵而安其子孙者,有过汤武之待夏殷。凡兹典礼,皆出先朝之本心,非由明室之求请,且其时福王梗化南疆,方劳讨伐,初未尝因此迁怒而薄其恩礼。呜呼,可法万世矣。俯观今事,金縢书在,铁券盟寒,益叹先朝盛德宏量为不可及。废书三叹,作《长平公主曲》。丙寅除夕,杨圻识于郑州军中。
景山楼殿锁春光,红阁年年发海棠。
一代君臣亡国恨,两朝儿女返生香。
放勋二女英皇体,长平阿姊昭仁弟。
教养宫中有大家,红牌家法敦诗礼(永乐定宫中制,谓之红牌家法,终明之世,宫壸肃清,超轶汉唐。崇祯元年正月,重申祖制,虽皇后非奉旨不得出禁门,违者照红牌治罪。)。
太液春浓玩物华,两宫传语召香车。
龙楼问寝家人礼,凤辇陪游帝女花。
百花风底妆初靓,并立琼轩去定省。
万方多难不知愁,爱日绵绵蓬壶静。
六龙御宇万民欢,昭雪忠良罪不宽。
一意平辽思颇牧,用心弭盗恤饥寒(帝入承大统月馀,尽得客、魏罪状,用申显戮,客、魏流毒凡七年,至是皇纲始振,天下人心大快。复诏恩恤杨、左诸臣,分别赠官荫恤有差。士民莫不流涕,颂圣明不置。)。
圣明天子治安切,一日万几励忧惕。
有君如此叹才难,十七年中五十易(帝求治綦切,在位十七年屡易阁臣,先后除拜五十馀人之多,尤以周延儒、温体仁、薛国观辈柔佞奸险,卒皆诛戮斥逐,不安其位。)。
金床玉几隐痌瘝,寇盗纷纷事大难。
三峡烽烟横剑阁,二陵风雨下潼关(孙传廷善战,得士心,贼甚畏之。十六年冬,起为潼关总督,十月与贼战,遇雨,败绩,传廷死之,贼遂长驱河洛矣。)。
西南鼓角连湖广,平台召对求忠谠。
各道疆臣尽苟安,更番宰辅犹朋党。
督师慷慨枕金戈,饮马长城喋血多。
一出国门成万里,蒙恬王剪恨如何(清师数窥边要,直逼京师,乃拜袁崇焕督师辽蓟。上御平台召对,面议方略,崇焕忠义奋发,慷慨上五年平辽之策。帝赐尚方剑,假以便宜,旋杀毛文龙。三年又磔崇焕,士论冤之,是盖急切失刑。)。
官家从此心怀恶,憔悴深宫惨不乐。
满地江湖鸿雁来,中原野哭连河朔。
贵妃颦笑解忧劳,小阁薰香侍退朝。
为有温存承雨露,转将欢笑慰娇娆(中原寇乱日甚,帝日夕焦忧,妃嫔少所进御矣。惟田妃明慧,工书画,最得宠,能解上意。妃扬州人,器什床簟,皆采自江南。)。
频年忧国勤宵旰,今年再报河南乱。
此日重寻卢象升,当时错杀袁崇焕。
君王内顾复吞声,玉树彫伤忆悼灵。
每为望思传减膳,更怜多病惜倾城(十三年,皇五子悼灵王薨,田妃遂茹素焚修,上亦为之减膳,于宫中大作斋醮。上至妃宫,思念悼灵王,又值河南寇乱,闻福王被害,大恸,袍袖尽湿,怆念骨肉伤怀,自是皇情抑郁不乐。妃生永王、悼灵王及悼怀王、皇七子,悼怀、七子皆幼殇,帝与妃皆最爱悼灵。十三年,悼灵方五岁,病痢薨,帝痛之,妃以思子,遂久病,帝日数临妃宫慰视之。)。
倾城思子啼罗绮,玉骨支离扶不起。
拥膝恩深问暖寒,捧心愁绝慵梳洗。
雪衣惨澹咒离魂,钿盒悽凉誓连理(十五年七月十六日,妃薨于承乾宫,帝伤悼殊甚。既思爱子,复追念妃,内顾多忧,外寇云扰,憔悴不怿,后二年遂殉国。)。
中元风露最凄清,夕殿衾寒圣主情。
三十六宫都见月,甘泉夜醮到天明。
上阳花草千门锁,寒食清明忆灯火。
日暖长杨侍辇游,风明絮阁吹笙坐。
云鬟不睹像生花,晶盘谁进江南果(田妃宫婢戴新样花,他宫皆无。皇后宫婢向帝叩头乞赐,帝使中官采辨,数百里不能得。帝以问妃,妃曰:「此像生花,出嘉兴,有吴吏部家人携来,而妾买之。」帝不悦。又妃性喜甘果,亦以非时进帝。帝每幸承乾宫,日夕供设多江南器玩,命罢之。)。
兵马悠悠意惘然,玉环如在若为怜。
君王莫自歌长恨,死别无多祇二年。
桑乾河上鬼夜哭,宁武关头乌啄肉。
大星如月落前军,西路烟尘如破竹(时东事日棘,天下土崩,乃设总理、总督,分总兵事,以卢象升、杨嗣昌分任之。嗣昌倾陷,象升终战死桑乾河。宁武关总兵周遇吉忠勇善战,李自成围宁武月馀,城中食尽,仍力战杀贼万馀,贼掘地道,城陷,犹巷战,贼为胆落。其妻女婢媪皆守城,矢如雨下,力竭死,合家自焚,时十七年二月也。宁武关既破,遂长驱入都矣。)。
中宫进馔惨无欢,相对天颜泪不乾。
皇帝比来何太瘦,欷歔举箸劝加餐(帝以寇乱焦忧,遂茹素。周皇后见帝体瘁,具馔以进,而瀛国太夫人奏适至,日夜梦孝纯太后归,语帝瘁而泣,且曰「为我语帝,食无过苦」云云。帝性孝,追念孝纯,且感皇后意,举匕箸相向而泣。)。
广宁门外昏尘雾,南内惊闻渔阳鼓。
临朝不见一人来,九庙沉沉哭太祖(十七日,帝召文武百官于乾清宫暖阁问计,帝泣下,群臣亦相向泣,束手无策。帝书案上「文臣个个可杀」,密示左右,旋即抹去。十八日外城陷,朝臣无一人,帝自登午门击鼓召之,竟无至者。)。
夜呼皇子换衣裳,惨对髫龄教出亡。
此去明知成死别,抚摩怜惜断肝肠(上命传皇太子及永王、定王至,犹盛服人。上曰:「此何时,而不易服乎?」亟命持敝衣来,上为解其衣换之,且手系其带,告之曰:「汝今日为太子,明日便为平人,在乱离之中匿形迹,藏姓名,见年老者呼之以翁,年少者呼之以伯叔,万一得全,报父母仇,无忘我今日戒也。」左右皆哭失声。周后拥太子及二王痛哭不止。)。
皇子出宫狂呼酒,只有承恩依左右。
此时神鬼尽呼号,三尺龙泉提在手。
酒酣起入寿宁宫,宫门月黑萧萧风。
可怜皇帝忧勤事,都在椒房涕泪中。
椒房涕泪问朝事,今日何须庇妻子。
我家半壁有陪京,事尚可为胡留此(初,寇氛日逼,朝士安土重迁,无建议南迁者。帝意亦不主迁都。有请令皇太子南下监国者,帝不答。孝节皇后尝从容进曰:「我家尚有一家居,可先令修理,以备缓急。」帝不答,惟以国君死社稷为辞。)。
君王回顾泪潸然,骨肉今当速自全。
自古国君殉社稷,我行在后卿请先。
皇后逡巡起承旨,袁妃再拜谢赐死。
此时两主入宫门,痛绝惊魂不能视(三月十八日暝,城破,帝泣下,语后曰:「大事去矣。」后顿首曰:「妾事陛下十有八年,卒不听一语,至有今日。」帝令后自裁,后入宫,先帝缢死。)。
生儿杀儿儿莫嗟,奈何生我帝王家。
何如从母全家死,地下相随伴阿爹。
儿生从父死从母,国破家亡敢独后。
他生不到贵人家,来世愿为太平狗。
君王拔剑泪如线,欲斫不斫走绕殿。
后妃浴血在一旁,姊妹牵衣齐掩面。
雪肤花貌化游魂,珠帘玉砌殷红溅。
此时钟鼓报黎明,弃剑掷地酒亦醒。
草草出宫一回首,宫中白骨堆纵横。
昭阳恩爱一朝绝,锦绣山河不独生。
步上煤山红阁里,四顾宫城烽火起。
兆民何罪在朕躬,遗诏书襟犹罪己(帝登煤山,望见烽火彻天,叹曰:「苦我民矣。」散发被面,书短诏于襟上曰「自朕失国,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故散发覆面」云。)。
花里君臣毕命时,阁西第七海棠枝。
鼎湖波静骑龙去,三日人间尽不知。
皇子难容外家第,长平五日还魂异。
仓皇扶入武安家,血肉模糊埋玉臂。
满座王侯狗尾新,茶棚哭临但平民。
公卿认贼呼天子,不及黄门一寺人。
凝碧池头齐拜舞,金瓯已破何人补。
貂蝉朝士尽从龙,袍裤宫人能刺虎(宫人费氏,靓妆怀利刃,袭公主衣,自称长公主,思近自成刺杀之,为帝复仇。自成得之,审知其伪,以赐一只虎刘宗敏。费氏于是夕刺杀宗敏,从容作书,自缢死。)。
三桂回军赴杏山,辽东廷哭乞师还。
八旗壮士风云会,王气东来山海关。
王气东来贼西走,扫荡豺狼定九有。
两朝禅嬗非战争,天下得之流寇手。
甲申三月大明亡,甲申五月清祚昌。
吊民伐罪上尊谥,诏令天下皆持丧。
草间穿冢馀父老,百姓哀思皇帝好。
非如舆榇李重光,岂是降幡陈叔宝。
四海欣看迎梓宫,长陵左纛制何崇。
大哉周室封箕子,邈矣炎刘祀鲁公。
有诏封侯世奉祭,赐爵延恩同带砺。
似闻公主在民间,早选清才似王济。
流离皇子在泥涂,如此风霜定有无。
万里死生断消息,思皇骨血此遗孤。
上书削发诏不许,此是吴王偏怜女。
便为萧郎筑凤台,好教弄玉随仙侣。
犊车鱼笏媵乘鸾,驸马威仪是汉官。
看到乐昌圆破镜,高皇龙种尽平安。
钟陵天判云中下,人间犹看天孙嫁。
沁水园田内府钱,丛铃碎佩银潢夜。
周郎才调复温存,夜拥春寒话返魂。
九死未能酬故国,再生犹得荷新恩。
金根玉勒紫驼釜,新筑平阳公主府。
夫婿青春比翼欢,哀家方寸攀髯苦。
国破山河满眼中,朝朝啼泪唾壶红。
妆楼犹见含章树,肠断新恩出故宫。
春风秋雨愁茕独,翠袖单寒卧金屋。
都尉明年赋悼亡,吹箫鹤市哀相续。
灵药难教再返生,旧臣遗老俱颦蹙。
紫玉魂来阴火红,穷泉应见先皇哭。
温明秘器下东园,新赐墓田鄠杜曲。
招魂犹上乐游原,红叶无情沟水绿。
桃花开到殡宫深,落日牛羊辨陵谷。
本朝开国际明良,武帝旌旗捲八荒。
收拾人心功第一,六军缟素祭怀王。
当时盛德迈汤武,三百年来置陵户。
银海沉沉金雁飞,行人争拜昭陵土。
金粟堆前松柏哀,凄凉弓剑已尘埃。
熊罴夜守翠微静,玉马晨趋风雨来。
煤山花发莺啼晓,城阙阴阴闭烟草。
野史方嗟明故宫,游人又说唐天宝。
神武门前春水流,玉河车马去悠悠。
衣冠文物都消歇,尚有诗人一二留。
前朝兴废悲异代,后人凭吊前人再。
莫问王孙事已非,可怜帝子家何在。
天寿山高万壑深,杜鹃啼遍十三陵。
人间谁咏长平曲,万岁千秋望帝心。
按:近人撰清代小说,谓公主即断臂老尼,善剑术,授其术于吕晚村之女,以刺雍正帝云。《齐东野语》,最易讹传,是不可不辨,乃取国初张宸诔文,附刊于后,宸盖曾亲见公主,且躬自送葬者。此文代驸马周士显诔挽而作,可證公主早薨,非老尼矣。云史注。
【集评】先生此篇,殆为取消清皇室优待条件而作,语赞清室待明之厚,意讥今代待清之薄,诗哀明社,心哀清室也。通篇祗王孙帝子二语点明作意,而其忧伤念乱,慨叹兴亡,令人不忍卒读,此其所以为诗史乎?至此诗之刚健婀娜,馀音悽惋,在先生诗名满天下,海内崇拜,无待愚之谀颂矣。丁卯正月,退思斋主人谨识。
附:长平公主诔
长平公主者,明崇祯皇帝女,周皇后产也。甲申之岁,淑龄一十有五,皇帝命掌礼之官,诏司仪之监,妙选良家,议将降主。时有太仆公子都尉周君名世显者,将筑平阳以馆之,开沁水以宅之。贰室天家,行有日矣。夫何蛾贼鸱张,逆臣不诫,天子志殉宗社,国母嫔嫱,慷慨死焉。公主时在稚龄,御剑亲挥,伤颊断腕,颓然玉折,霣矣兰摧。贼以贵主既殒,授尸国戚,覆以锦茵,载归椒里。越五宵旦,宛转复生。泉途已宫,龙髯脱而剑远;兰薰罢殿,蕙性折而神枯。顺治二年,上书今皇帝,九死臣妾,跼蹐高天,愿髡缁空门,庶申罔极。上不许,诏求元配,命吾周君,故剑是合。土田邸第,金钱牛车,锡予有加,称备物焉。嗟夫!乘凰扇引,定情于改朔之朝;金犊车来,降礼于故侯之第。人非鹤市,慨紫玉之重生;镜异鸾台,看乐昌之再合。金枝秀发,玉质含章。逢德曜于皇家,迓桓君于帝女。然而心恋宫闱,神伤辇路。重云毕陌,何心金榜之门;飞霜谷林,无意玉箫之馆。弱不胜悲,溘焉薨逝。当扶桑上仙之日,距秾李下嫁之年,星燧初周,芳华未歇。呜乎悲哉!都尉君悼去凤之不留,嗟沉珠之在殡。银台窃药,想奔月以何年;金殿煎香,思反魂而无术。越明年三月之吉,葬于彰义门之赐庄,礼也。宸薄游京辇,式睹仪容。京兆虽阡,谁披柘馆;祁连像冢,祇叩松关。拟伤逝于子荆,朗香空设;代悼亡于潘岳,遗挂犹存,敢再拜为之诔云。
【集评】先生此篇,殆为取消清皇室优待条件而作,语赞清室待明之厚,意讥今代待清之薄,诗哀明社,心哀清室也。通篇祗王孙帝子二语点明作意,而其忧伤念乱,慨叹兴亡,令人不忍卒读,此其所以为诗史乎?至此诗之刚健婀娜,馀音悽惋,在先生诗名满天下,海内崇拜,无待愚之谀颂矣。丁卯正月,退思斋主人谨识。
附:长平公主诔
长平公主者,明崇祯皇帝女,周皇后产也。甲申之岁,淑龄一十有五,皇帝命掌礼之官,诏司仪之监,妙选良家,议将降主。时有太仆公子都尉周君名世显者,将筑平阳以馆之,开沁水以宅之。贰室天家,行有日矣。夫何蛾贼鸱张,逆臣不诫,天子志殉宗社,国母嫔嫱,慷慨死焉。公主时在稚龄,御剑亲挥,伤颊断腕,颓然玉折,霣矣兰摧。贼以贵主既殒,授尸国戚,覆以锦茵,载归椒里。越五宵旦,宛转复生。泉途已宫,龙髯脱而剑远;兰薰罢殿,蕙性折而神枯。顺治二年,上书今皇帝,九死臣妾,跼蹐高天,愿髡缁空门,庶申罔极。上不许,诏求元配,命吾周君,故剑是合。土田邸第,金钱牛车,锡予有加,称备物焉。嗟夫!乘凰扇引,定情于改朔之朝;金犊车来,降礼于故侯之第。人非鹤市,慨紫玉之重生;镜异鸾台,看乐昌之再合。金枝秀发,玉质含章。逢德曜于皇家,迓桓君于帝女。然而心恋宫闱,神伤辇路。重云毕陌,何心金榜之门;飞霜谷林,无意玉箫之馆。弱不胜悲,溘焉薨逝。当扶桑上仙之日,距秾李下嫁之年,星燧初周,芳华未歇。呜乎悲哉!都尉君悼去凤之不留,嗟沉珠之在殡。银台窃药,想奔月以何年;金殿煎香,思反魂而无术。越明年三月之吉,葬于彰义门之赐庄,礼也。宸薄游京辇,式睹仪容。京兆虽阡,谁披柘馆;祁连像冢,祇叩松关。拟伤逝于子荆,朗香空设;代悼亡于潘岳,遗挂犹存,敢再拜为之诔云。
瑞竹诗为苏庠张司训宪题 明 · 韩雍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哀哀血泪滴重泉,化作琅玕出道边。
负土宗生真并美,泣林孟氏漫称贤。
人言定许孙枝盛,天道应怜孝节坚。
奇瑞昭彰见风化,我烦太史续新编。
二十一日同昌甫镇头和森桂时斋之句 南宋 · 韩淲
押缉韵
斋楼之名散庵立,时哉时哉贵翔集。
训行处仁要领会,德成胜非由所习。
眼高四海远者远,知效一官急者急。
工夫当思寸阴竞,渊源不可短绠汲。
咏吴市灯二十四韵 明 · 张元凯
五言排律 押先韵
吴儿一何巧,能事匪师传。
剪䌽千葩散,泥金四照联。
象形元以类,物态岂云迁。
好鸟忘春啭,灵花总夜妍。
使星槎影动,奎宿斗光躔。
凤振台端羽,龙垂烛下涎。
九微含翠葆,三艳倚朱弦。
芝盖如云集,珠毬比月圆。
幻将风里蝶,现出火中莲。
紫气遥堪把,青辉蔼自鲜。
六鳌浮作地,七宝聚为筵。
仰见行空马,回看跕水鸢。
蜕虬唯骨立,画虎但皮悬。
兔捣姮娥傍,鸥栖菡萏边。
冰壶寒莹魄,玉树煖生烟。
城郭宁知夕,欢呼定有年。
冶郎方并靥,游女复齐肩。
户外皆盈绣,人间尽挟仙。
障偏图孝节,屏乃绘忠贤。
故事村翁识,奇观稚子怜。
珊瑚雕绮席,犀兕刻觥船。
有燄俱成烬,无灰不可然。
岂须东壁白,暂照草亭玄。
万劫常明者,荧荧古佛前。
和龚使君韵(名琦,知瑞州日)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七言律诗 押真韵
淡和心事葛天民,回首归来清渭滨。
长倩君宾(四库本作房)孙子行,道原义仲辈流人。
一生受用忘非是,万事升沉等故新。
近日贞元朝士少,蒲轮有命出枫宸。
谢黄参政启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三六、《后乐集》卷一六
兴四方之英俊,咸造于廷;擅一日之科名,遂为之冠。视等辈以有腼,对宠光而若惊。窃惟古今治忽之所关,独以风俗苟且之为甚,常揆救时之策,莫如更化之宜。必也端本正源,使天下回心而向道;非曰变政易令,俾斯民耸听而骇闻。苟徒取高皇帝之法而纷纭,则正与董仲舒之说为背戾。某比承清问,冒献愚言,谓当世之可行,即汉儒之遗意。然而后进狂妄,末学谬疏,虽有草茅之忠,岂无科举之累。惟圣上励精之久,而群贤辅治之勤,既有经邦之人,上开敢谏之路。某虽不敏,志有所存。盖尝闲家训之严,亦颇有师承之自。惟其委曲而详说,是为直谅而不谀。既共上于奏篇,遽叨尘于异等。自量何以,而得此哉。兹盖伏遇某官当路于时,事君以道。耸岩石具瞻之望,持菁莪乐育之权。彦圣有技者,每至而必容;耿介自持者,何言而弗受。虽居槐棘之贵,不弃菲葑之微。致兹孱庸,亦与陶冶。某敢不仰体公朝作成之隆旨,茂明学者远大之成规,勉副难居之名,不为易盈之器。惟忠与孝,期力行孔孟之言;抱义处仁,尚可见鲁卫之士。
上皇帝书 宋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三、《太仓稊米集》卷五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二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四、《宋史翼》卷二七
臣一介微贱,身在田野,未尝素官于朝,不习祖宗典故,不知朝廷治乱安危,辄敢游谈妄议,以干斧钺之诛,诚不自揣其愚,徒以平日父兄之所训诲,朋友之所传习,有得于方册间者,皆可以为今日鉴。至于学士大夫之所谈说,闾巷匹夫之所议论,与夫黄童白叟相与垂涕感泣而言,亦可以察民情之利病,究当世之得失。臣于二者岂不闻其一二?夫既有所闻于古,又有所闻于家,身为陛下涵养之民,心非木石,粗知臣子忠义之方,其忍不为陛下言之?臣闻汉遣苏武持节匈奴,遭缑王之变,为单于所系,其后昭帝即位,请于匈奴而得之。甘露中单于入朝,帝思股肱之美,乃图形凌烟,以著中兴辅佐之助。兴平之际,天下大乱,蔡琰为胡骑所获,入于南匈奴。魏武帝素与琰父邕善,痛其无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赎之,卒为烈女,以光汉室。苏武一使者,蔡琰一女子,于当时安危治乱无所系,而昭帝之与魏武于二子非有父母兄弟之亲,痛不切于肌肤,犹不忍中华士族流落异域以为天下后世恨,且区区救恤之不暇;况有天下之大,父母宗族俱堕夷狄,可以恝然不为之虑乎?今太上皇帝于陛下为父,渊圣皇帝于陛下为兄,其尊与汉之视苏武为孰重?皇太后于陛下为母,其爱与魏武之视蔡琰为孰亲?况胡虏甚强,凭侮中国,无所不至。虏骑再入,遂陷京师。二宫之尊,宗族之亲,相属于道者三千馀人,皆冒炎热,涉沙漠,屈身蒙耻,未有反国之期,则其羞辱痛恨之心与汉、魏之视苏武、蔡琰为孰甚?三者利害较然明白,固不待臣言矣。在陛下岂不怀问寝之思,兴在原之念,欲迎两宫,以雪宗庙之耻,而快四方之恨乎?陛下果有意于此,臣不知其何道而可以致。然臣以今日之势为陛下筹之,虽驱天下之兵以胁之,不足以当其强;竭天下之财以饵之,不足以厌其欲;尽天下甘言以悦之,不足以回其意。使子房为谋臣,侯公为说士,犹未足以决胜负而定安危也,况臣之愚乎?臣不敢诬陛下以高论,撼陛下以危言,窃为陛下深思之,不过一言,曰:上策莫如自治而已。自治之策无它,在力救前日之弊耳。陛下亦尝思所以致今日之祸者乎?用人不专,黜涉不明,刚断不足,此三者所以召祸乱之本也。仰惟太上皇帝恭己南面垂三十年,思厌万几,以禅圣子,睿谋神算,断自渊衷,当时百僚谁敢言者?大臣李纲自九卿中首建此议,危言谠论,天下耸闻。渊圣皇帝博采师言,擢置左右,曾不旋踵,复以言罢。太学之士与父老百姓俯伏阙下,叩头流血以请复用者,不可以钜万计。虏人闻纲复用,一夕为之退舍,数日为之归师,则纲之用不用岂不系一时之重哉?奈何未几惑于群言,委以兵柄,遂致覆师,以贻窜逐。朝廷知其为贤,既委以辅相,岂当复责以将帅之任?既责以此,岂容小衄便加大谴?自古人君倚信大臣,自当断以独见,不可摇于异议。前日朝廷之于纲,其用也以百姓誉之,其去也以群臣沮之。是大臣之进退不由人主之公心,实出众人之私意。使纲虽欲奋忠虑为国家排难解纷,其可得乎?臣于纲非门生故吏,平生未尝识其面目,闻其謦欬,而今言及此,徒以天下之所系望,万口一音,有不可掩者。今朝廷既已用纲,在臣亦何必更言?臣犹虑纲专以忠义自许,未免孤立于朝。功日益高,望日益隆,则谗毁日益至,使万有一复蹈前日之辙,则纲之迹不得一日安于朝廷之上矣。此臣所以区区为陛下言之也。昔郭子仪辅肃宗再造王室,中间虽惑于鱼朝恩之谮以夺其兵柄,而议者谓子仪有社稷功,乃置散地,非所宜。帝亦即悟,眷礼益隆,故能卒收成功,以兴唐祚。宪宗讨蔡师数不利,群臣争请罢兵,帝独断以不疑,故能卒用裴度以平僭乱,唐之威令几于复振。仰惟渊圣皇帝爰自即位以来仅踰期岁,更易执政大臣无虑数人,如白时中、李邦彦、吴敏、耿南仲、徐处仁、唐恪之徒相继进用,不过数月辄复罢去,其馀近侍之臣更出迭入不可胜数,初无损益,徒有变更,用人不专,类皆如此,有一李纲,乃不能用。以臣观之,所谓近舍冯唐而远思颇、牧也。臣愿陛下之于纲,尽以国计倾心付之,勿惑于诋訾不根之言,毋责以胜负不常之势,则经纶天下之大纲,当自有远画。朝廷既治,国势日强,则虏人自然畏服,二圣当有还宫之期,四方渐获消兵之福,其所倚赖不亦重哉!臣所以望于陛下专于用人,以救前日之弊者此也。朝廷玩于燕安,不思虑患之日久矣。自蔡京、王黼相继用事,交结朋比,倚为腹心,遂使奄腐擅政,憸人窃权,人主孑然以至孤立。言之及此,可为寒心。前年虏既寇城,元老大臣下逮百官有司,争挈妻孥,顺流东下为自安计。方其平时皆坐窃荣宠,及缓急之际藐如路人,此岂人臣之节乎?有如此曹,皆在可诛之域,而朝廷不加深治,后虽欲责以效死而弗去,乌可得耶?六贼之恶逆暴著远夷,义当戮于两观,枭其头颅,状其恶而声之,以播告万方,使夷狄知中国有威断之君,四海畏圣主擅生杀之柄,然后国威自立,虏气日销。而当时犹且迁延岁月,处以善地,元恶有如蔡京,犹得保其腰领而死。赖台谏之臣与太学之士恳恻屡言,然后仅得略正典刑,亦未足以快天下跂足之望也。其同恶之臣有出于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援引而进者,非特不能尽逐而去之,犹且倚以为用,或付以兵柄,或委以重镇,其它固未易悉数。如宇文粹中之守建康,臣生东南,亲见其事。方王室遭围困之患,实臣子自奋之秋,而勤王之师沮抑不遣,傲睨惨毒,无所不至。黥徒数百以诛元帅为名,至于害及平民,流血满野,执絷囹圄,如鞠囚徒。粹中身为人臣,屈首下贼,处之恬然,不能抗骂以死,偷活须臾,下污士类,上辱朝廷,皆蔡京用事之人不即罢去,遗患遂及于此。乃知赏罚黜陟,人主之大权,不可不明,亦不可不敏。武王伐纣,下车而释箕子之囚,知举善之不可不先也。孔子相鲁,七日而诛少正卯,知去恶不可不急也。昔者齐公之郭,问父老曰:「郭何故亡」?曰:「以其善善而恶恶也」。公曰:「若子之言,贤君也,何至于亡」?父老曰:「不然,郭君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所以亡」。乃知举善黜恶最人主之先务,可不慎哉!况蔡京用事以绍述责臣下,非是则谓之沮毁,以纯正绳学者,非是则谓之邪说。士不读史书者几三十年,不知前代兴亡,不知古人忠义,唯以偷安茍且、持禄养交为心。今日奔军之将,亡国之大夫,皆前日奸佞阘茸,假宠盗名,可诛而不诛,当去而不去者。如此人尚在要路,则几何而不致于丧师割地,误国欺君者哉!是以猖狂之虏得以自肆,入关而来,渡河而去。两年之间,盘旋往返,如在无人之境;宝玉货贝、嫔御女子,盗攘驱逐,如探物而取诸怀。诸将坚壁而不进,守臣开门以纳寇。筑垒京师,数月之间,残虐万状,卒至二宫北狩,王城之人号呼震地。臣思其由,皆生于黜陟不明。盖黜陟不明,则正人不复尽用,奸人不得尽去。使前日尽行窜殛,不留为今日之用,则臣知其不复有今日之祸也。昔禄山之反,真卿守平原,杲卿守常山,皆能撄孤城以抗剧贼。李憕正色就死,而两河闻风,再固危壁。张巡、许远城守不下,而能蔽遮江淮,天下赖以不亡。卢奕为御史中丞,被服坐台,骂贼不空口。郭子仪、李光弼皆转战逐北,谊不反顾,遂能复振唐室。不知今日忠臣义士能如当时之众乎?何前日之忠臣义士多而今日无之?盖正士不用而奸人犹在也。始,朝廷起四总管兵,首及城下者唯张叔夜。臣是以知人才之盛颇有愧于唐也。比者虏骑长驱,直捣王室,两河、淮甸以至京师,坚壁捍禦者不知有几,转战逐北者不知有几,骂贼死难者不知有几,延敌内应者不知有几,逗留不进者不知有几。用命者赏之,不用命者戮之,则赏罚明而国威立,庶几可以示激劝之方。陛下即位以来,不闻有显然赏于朝、戮于市者,则是国威有未立也。向以不能尽去朋党,遂致其祸如此。今复不戒后车,设有变故,臣不知陛下何以使人。威信不素立,赏罚不素明,虽有激劝之方,臣知其不可复用也。臣愿陛下大明黜陟,以正忠邪,屏逐畏懦软弱之徒,旌擢骨鲠犯难之士。凡前日假继述、谈纯正以自媒其身者一洗而新之,使天下晓然皆知忠义者必赏,奸邪者必诛,则忠臣争效死节,壮士勇于敢为,庶几可以雪耻万世,以不坠祖宗无疆之基。臣所以望于陛下大明黜陟以救前日之弊者此也。自崇、观以来,奸臣用事日久,钳锢忠谠,置而不用,士有慷慨敢言,众皆指为狂夫,小则屏斥夷裔,大则蒙被斧钺。皂囊不奏于九重,台谏遂几于虚位。此言路所以壅塞而不通,奸邪所以横猾而日肆。朝无端人,祸及四海,至使夷狄兴敢拒之师,人君下哀痛之诏。究其祸根,实出于此。渊圣皇帝深鉴前弊,即位以来,虚己受谏,常若不及,擢置一时谏诤之官,招集敢言之士,忠谠之风焕然一新,虽禹、汤之圣无以复加。惜其群言交至,一切听受之,汎然无所甄别,而人主之权遂归台谏。《诗》不云乎:「谋夫孔多,是用不集。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盖谓听言之不可不择也。人主听言,不先谋及乃心,而纷然惑于众论,则将何所适从而可否?贤者之出入,实系一时之治乱。故魏有干木则诸侯息兵,虞有宫之奇则晋献不侵,汲黯在朝而淮南为之寝谋,裴度之用不用每为天下之重轻,可不谨哉!顷者谏官上疏论列李纲十有馀事,其言未必切中,意在巧诋,以快私心,朝廷自当追念殊勋,置而不问,章虽屡上,断以不疑,则后有贤者,谁复敢以私怒阴相挤陷耶?一失斯人,乱不旋踵,至使金虏鸠诸国之众,提百万之师,叩关而来,如陷空谷,兵动九天,声震四海,而吾中国初无一夫敢当其敌者。幸而啖以金缯,割以壤地,虏亦从而退师,奈何虏围朝解,守禦暮怠,幸其既去,以为茍安,而不虞后日之祸,此岂策也哉?当时议者犹欲纵其北渡,蹑其后尘,以追而捣之,既已惑于群言,不能断以必往;而又以河朔之民耻于左衽,而割地之盟弃不复用,大信既亏,则虏情益愤矣。夫进不能追其师,退不能结于信,揣其私情,岂不再至?明年,虏骑果入,固已洞知朝廷虚实强弱之势,与夫兵伍之多寡,人材之勇怯,山川之险易矣。又当时在廷之官不免皆去年用事之人,而一时名臣宿将悉已罢遣,以此自料,果有必胜之势乎?何不断以大义,与群臣南下,名为播迁,犹得上策;而又惑于众议,城守不迁。使前日能以刚断自许,于数计之中必行其一,臣知其不复有今日之祸也。臣愿陛下体乾之刚,行巽之权,有汉光赳赳之称,无元帝优柔之失,则两宫之耻可雪,七庙之祀不乏,而陛下之圣孝神武光于四方,昭示万世,有不可掩矣。臣所以望于陛下勇于刚断以救前日之弊者此也。恭惟皇帝陛下以聪明勤俭之资,膺皇天付托之任,躬履艰难,嗣承丕绪,天心人望莫不归悦。而适遭兵革抢攘之馀,四海凋弊之日,扶衰拨乱,去危即安,事有不可胜举者。臣之狂瞽,所陈不过三策,诵臣之言初若迂阔无补,察臣之意似能切中时病。臣之私意以为不能力救三弊,则将何以遂致中兴?臣度今日之最急者不过欲报敌国之大雠,雪两宫之幽愤,复境土,安天下,以成中兴之功而已。且夷狄叛服不常久矣,本其侵侮之由,实皆中国自召,又况资其兵力以为援助。其功既大,责报必深,一有不至,必有祸害。昔人以为汤武之兴未尝与夷狄共功,盖疏而不切也。唐之肃宗尝用回纥矣,卒致掠华人,辱太子,笞杀近臣,以为唐患。德宗尝用吐蕃矣,卒致劫平凉,败上将,空破西陲。唯太宗之用突厥也,倚以讨贼,赐予不赀而卒与贼连和,举国入寇。于是太宗不胜其怒,曾不三年,电扫风除,遂虚其国,岂不快哉!国家倚金国以取燕云,其祸根连结固,有所自来。度今日之势能如太宗之报突厥,其神且速如此乎?唐兴之初,际天所覆,悉皆臣服,三王以来未之有也。惟吐蕃、回鹘最号雄强,为中国患独甚久。当时谋臣猛将圜视共计,卒不得其腰领。晚节虽自亡,而唐亦衰焉。今夷虏日以盛强,中国渐致衰弱,臣愿陛下体太宗之英武,以蹶其牙而犁其廷,不愿若唐之末世与二虏相为盛衰而已也。议者以为方今将帅乖离,战士疲软,甲兵钝弊,财用殚耗,连年动众,不胜其劳,将何策以制之?臣不敢上援远古,愿鉴前日之三弊,以专于任用,明于黜陟,勇于刚断为陛下言之。盖人主能论一相,则贤者必以类至,百度自然振举,四海自然悦服。奈何正直则必为邪佞所恶,功高则必为孱弱所忌。此谮愬所以必行,谴逐所以随至,是任用之专最为人主难事。今既得贤而用之,不能尽去奸邪,则其势不两立。前日小人之徒至今犹在显位,则是庆父不去,鲁难犹未已也。倘不决于去除,臣恐终至误国,是明于黜陟尤为人主之先务。二者非勇于刚断,自信不疑,则亦不足以振主威于既弱,理颓绪之将纷。此三者在陛下力行之而已。天下寇虽已解去,而国势渐消,四方啸聚旁午,山谷九族远托穹庐,而虏情犹未定,安危未可知。臣意陛下食不得甘味,卧不得安寝,朝廷大臣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之时,岂得恝然不以安危介意?自陛下践祚以来,其所施设有未足慰天下之望,此臣所以敢陈三事,以冀陛下奋然有为,以革前日之弊也。去年金虏既去,而君臣相顾,以为无事,故谋臣不讲禦戎之策,绝塞不设防秋之戍,朝廷不选将帅,郡邑不练甲兵,乃复罢舒王配享之祀,复《春秋》取士之科,至于士论纷然,几成聚讼,可谓不急之务也。今日不鉴去年之弊,而禦戎、防秋、选将、练兵之计一切置而不问。去年复《春秋》,今年行诗赋;去年削舒王配享之文,今年复元丰释奠之制。观其事体与前日略同,安知虏人不复窥中国以肆其虎狼之喙耶?此臣所以妄意,恐陛下复踵前日之三弊,是以敢效其愚衷,庶几涓埃之微有以上裨献纳。昔人论王伯之理,谓以一士止百万之师,以一贤制千里之难。今求骁锐勇敢之将可使绝域之人,有能系单于而斩楼兰,横行匈奴而勒功燕然者乎?既不可得,即有贤相为天下之所系望,名震四夷,能使酋长望风而畏,则何止却百万之师、制千里之难而已哉!臣见数年之后,要路无小人,而朝廷有公议,将士革离叛之心,师徒鼓骁锐之气,财力富强,国势十倍,人人思奋,以雪君父之耻。陛下济以刚明果断,建立大功,以成大舜之孝,固有日矣。乃若兴师动众,勤民异域,以与夷狄角一战之胜,则臣不愿陛下为之。文德脩而四夷宾,中夏安而远人服,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昔人以为周得上策,故曰治人惟圣人能之。昔者越王勾践困于会稽,能苦身焦思尝胆,朝夕不忘其辱,其后卒能大破吴国,使甲兵横行于江淮东,诸侯毕贺,号称伯王,徒以得大夫种、范蠡而用之耳。故种能镇抚国家,亲附百姓,而甲兵之事则蠡实专之。越王为之食不加肉,衣不重采,折节下士,厚贤礼宾,振贫吊死,与百姓同其劳。是以二十三年之间一举而灭吴,雪会稽之耻。此伯王之业,不足为陛下道。臣请以汉高之事明之。高祖二年东伐楚,大败于睢水之上,太公、吕后质于羽军,其后侯公往说,而复归于汉。及天下大安,偃兵息民,而高祖五日一朝,号太上皇,复为父子如初。果何术以得之哉?项羽弃范增而不用,高祖得三杰以共成帝业,故能力战以有天下,智勇过于汤武,而孝行不减于曾参。今陛下得将相而用之,有若大夫种、范蠡、萧何、陈平、张良之徒,而复雠雪耻之心不忘于朝夕之间,则亦何患乎不能成二王之功耶?臣生长盛世,蒙被累圣之休光,恨无以自效其愚。朝廷遭值百六之灾,北方之民横被屠戮者十有八九。臣生于东南僻远之地,目不见战伐之事,坐视两宫远征异域,中夜卧起,悲愤交攻,自揣懦庸,不能挽强执锐以效死,惟有孤忠可以自献,是以敢陈芜猥之辞,不避猖狂之罪。顷者郡国不以臣不肖,两得充赋于泽宫,道由淮汴,以至京师。是时四方奉花石之贡,吴樯蜀艑岢峨而来,衔尾而进,不绝于道。臣在舟中望见,几至泣下。是时欲陈狂瞽之言者屡矣。重念言之必至杀身,其实无补于国。今陛下践祚之初,痛革谄谀之弊,乐闻骨鲠之言,臣于此时不思一奋,则是终身无可言之时也。惟陛下察其狂狷,赦而不罪,非独臣之私幸,实天下之幸也。干冒天威,无任昧死俯伏待罪之至。
送郭晦叔知海州 北宋 · 郭祥正
五言律诗 押鱼韵
凛凛汾阳秀,螺川旧徙居。
文名动场屋,孝节冠乡闾。
御史论才久,方州躐等除。
朝廷终器使,宗庙得璠玙。
送僧琏 北宋 · 郭祥正
押缉韵
释从白云来,衣上白云湿。
借问来何勤,道师碑未立。
文言予岂能,孝节尔谁及。
却返旧山中,猿啼暮风急。
送宋前之赴调 北宋 · 郭祥正
押漾韵
东冈送终毕,北堂待荣养。
短箠跨羸驴,西风吹祖帐。
玉盘堆鲙缕,金船倒新酿。
劝君当勇去,回首勿悽怆。
胸中五千卷,立事须少壮。
扬名永不灭,孝节乃可尚。
长安集纷华,出处慎所向。
肯为声色惑,一婢百金偿。
不知粉黛蠹,血气迷凋丧。
胡为发斯言,期予以相将。
崇恩园陵采石记 北宋 · 赵霆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六一、《偃师金石遗文补录》卷一一、《金石萃编》卷一四六
崇恩太后寝疾崩于宫,政和三年二月丙申,朝散郎、权发遣京畿计度转运副使公事赵霆,入内内侍省、武功大夫、计置贾□山采石兼提举郑州窑务张怀宝,奉诏旨提举园陵采石。太史预定丁未为吉,祭山兴役于缑氏镇碾子泉之东西谷。段石□工,视大观二年地宫数例。会日力之役九旬以时□,朝廷促工期□有□非严,匠氏逾旬稍备。霖雨○霰,迭因间作,官吏惴慄,惟稽迟之□□,而巨石艰致之材,越七日而数以登,又十有五日而夫役告毕。盖官属奋职,夙夜暴露,协力尽瘁,用济厥事也。官属为谁?管勾文字兼理办公事、朝散郎曾谊,都□寨中亮郎任纬,通直郎韩瑜□□武经郎□杰,武翼郎□之才,□武郎蔺中立,修武郎李从古,秉义郎赵士□、宋良□,成忠郎周延庆、许绅,承节郎张延庆、张世昌、周几,从事郎宋章、李迂,将仕郎李处仁、张远、王充、李周儒,进武校尉张悫,进义校尉王思永,假承务郎陈充,管勾铁卢东井匠人□郎傅□,兼管勾公使、进议副尉张守中。季春癸酉赵霆记并书。
赠移居 其二 明末清初 · 毛奇龄
五言律诗 押真韵 出处:西河集卷一百六十九
在昔传迁教,于今识处仁。
到门无杂客,是巷有居人。
药灶分精馔,花阶当绣茵。
清谈饶往复,张镜在东邻。
和陶渊明饮酒二十首(并序。录十一。以下《越游稿》。) 其十 元末明初 · 戴良
押纸韵
结交数丈夫,有仕有不仕。
静躁固异姿,出处尽忘己。
此志不获同,而我独多耻。
先师有遗训,处仁在择里。
怀此颇有年,兹行始堪纪。
四海皆兄弟(一作弟兄),可止便须止。
酣歌尽百载,古道端足恃。
题青田王伯梁妻陈氏懿恭孝节卷 元末明初 · 王逢
五言律诗 押元韵 出处:梧溪集卷五
肃雍遵姆训,孝节著儒门。
粹质猗兰佩,幽光苦竹原。
史称巴里寡,诗鄙卫风奔。
甥馆忻承祀,冰霜耿淑魂。
駮程俱差遣指挥状 宋 · 张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七一、《华阳集》卷一八
右,臣今月十八日准中书门下省送到录黄一道,奉圣旨程俱差知漳州,叶三省知秀州,宋处仁知南剑州,王棐知永州,令臣书行。臣契勘数内程俱昨任中书舍人,臣僚上言论其谄附蔡攸,献金杯与大将,及知秀州弃城逃遁等罪,已落职宫观,臣不复具陈。然窃见俱自去年得风缓疾,精神昏眊,支体不随,步趋拜跪,率皆有妨。漳虽小郡,千里民社,正赖存抚,非病痼者所能治。兼其人方卧家就医药,客至尚不能应接,决难力疾赴任,虚占朝廷窠阙。况俱见在谪籍,未经牵复,一旦起典州郡,士论不以为是。臣愚欲望圣慈将程俱知漳州指挥特赐寝罢。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行。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送笃御史自永丰迁生母葬北还 元末明初 · 王逢
出处:梧溪集卷二
春城澹欲秋,昼日黯不辉。
谏官素车马,南州护丧归。
归程数千里,居庸山光紫。
野桑鸣雉鷇,津柳巢乌子。
时清无虎豺,薤露歌徘徊。
生刍岂无人,亲戚罗上台。
淑魂久郁郁,今得欢从匹。
丰碑凌云霄,墓道临警跸。
为母有此郎,百世馀耿光。
愿言移孝节,终始奉君王。
送张刚甫之广德学正序 宋末元初 · 牟巘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二七、《陵阳先生集》卷一三、《南宋文录录》卷一六
儒有环堵,贫不愿仕,啜菽饮水以事其亲,诵诗读书以诲其子,啸歌一室,俯仰千古,亦足以乐而无求矣。然吾不蕲人之己知,而人之知之者,有不能已焉,此昔人所以为亲捧檄而动色也。节孝徐公、后山陈公,服勤劳,忍贫苦,坚志节,惟母是养。此岂有意于世?而诸公知之,朝廷知之。节孝由望江簿教授山阳,后山起布衣教授颍川。节孝家山阳,后山家徐,徐颍相望也。所以处两公者,如其所自处,故能内全其性分之乐,外忘其富贵之诱,时为歌诗,以见其志。节孝之崛奇,后山之高简,徒诗乎哉?吾友张君刚甫,蒋忠文公之外诸孙也。性直而温,学博而约,诗雅而丽,众誉翕然。而予深敬其事亲有笃行。自其慈闱微恙,未尝一日去左右,汤液之调护,寒煖之适节,寝兴之掖扶,悉自任其劳,积数岁不少懈,尤人情所难者。前当仕越,怀其牒固谢不往,甘贫敩学,以助甘旨。而诗日益多,感时物,咏性情,非以求知也,盖其师慕孝节、后山者如此。它日诸友相与言,如刚甫之躬执苦勤,尽心奉养,可无三釜少报其意乎?闻者用为广德学正,距家最近,不减山阳、颍川,而皆有位于学,待刚甫不薄矣,可以出矣。至是诸友交贺,且赆其行。亲为喜,强加餐。远近皆载酒赋诗,走西郊以饯。予谓刚甫是行,亲意也。况药房翁屡荐不售,发闻宜在,子行矣,勉之!是邦风俗淳厚,想侧闻高行,薰善良而兴逊顺者,已相寻于桐汭之间。亲悦而友信,怡然其春,尽揽山川之美而赋之,倘以寄我。丁酉二月朔序。
题汪氏孝节堂(汪逢辰母张氏,嫁五十三日寡,时年二十二,守志今三十一年矣。有司表其门曰孝节张氏) 宋末元初 · 方回
七言律诗 押先韵
三从分定付之天,捧案曾无月再圆。
莱子方同䌽衣舞,鄘风忽赋柏舟篇。
频年兵革经多难,奕世门闾喜独全。
孝节从来足阴相,儿孙衮衮寿眉前。
太子少傅李公墓志铭 盛唐 · 孙逖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十三
唐之宗盟。有若武都公者。讳皓(英华注云凉武昭王亦名皓天宝间方追赠)。字某。太原景皇之穆也。淮安靖王之允也。姓族本系。存乎帝籍。王之子曰虢州刺史讳某(世系表云清河郡公灵州都督孝节)。虢州之子曰郑州(世系表云郑州刺史瑜)。生公。世载明德。实维邦翰。昔我高祖之造区夏也。则淮安王擐甲冑。诛暴强。以佐经纶之业。洎我皇帝之垂衣裳也。则武都公秉衡石。傅储贰。以宏邕熙之化。允武允文。同心同德。本枝百世。不亦宜哉。公应大贤之期。含正气之秀。弱而孤藐。克自激扬。六射五书。包礼乐之偫艺。九流三变。探古今之至赜。生八年而当天授革命之事。宗室惧祸。至乃不全。艰贞保身。以免于难。久视之后。密网少宽。公以太夫人在堂。无底禄之养。愿辱身以报德。岂养高而循名。解褐授荆州枝江县丞。维此之故也。蔿贾尚幼。嶭宣有能。深为州牧张汉阳所器重。尝谓所亲曰。唐宗一日千里。吾见其人。国未可量也。神龙兴。复拜通事舍人。其后历尚书工部司勋员外屯田郎中太仆卫尉太常三少卿汝汴二州刺史兵部黄门二侍郎太原尹太常卿工部尚书东都留守兵部吏部尚书太子少傅。自枝江至于少傅。凡十有九迁。人臣宠秩。备更之矣。先是国朝旧制。不以宗亲任权。开元以来。内举无避。唯善所亲。擢拜右职。公为首也。公体正心直。色庄言厉。明而可畏。宽而能服。故所莅之职。必奸邪衰止。礼义兴行。国人宜之。有由然也。曩膺列宿。迨亚象河。当官而行。既立名节。及夫典汝濆之国。为夏卿之贰。天下归最。朝廷让能。宠光大来。公望首出矣。黄门政之枢也。公执事举直。以替其否。太原邦之捍也。公灭私宽赋。克壮其猷。六官之长。是为人枢。三命益恭。遂掌邦理。综覈流品。终始七年。凡所作法。皆成故事。其赏能拔异。寘彼周行者。可胜记乎。上难其人。公是以久。而深烦职事。累请归閒。留侯有疾。犹傅太子。尼父不慭。终萎哲人。以开元二十八年五月十日。薨于位。春秋五十有八。寿不配德。皇慈震悼。追赠益州大都督。亲亲尊贤焉。礼也。其年十二月七日。葬于河南县九岭山之南原。惟公以文学政事之才。赡祗庸孝友之德。扬亲有立身之显。何止能养。执丧有过人之戚。匪惟率礼。公兄曰升。弟曰晕。兄爱弟敬。夫和妻柔。闺门之间。内外以正。均养犹子。不殊所生。岂引而进之。乃因心则至。公为居守也。晕寝疾私第。沈痼弥年。公损膳绝荤。消形瘁色。及病革之际。冒禁而归。终以为职守管籥。不敢久留丧次。长号抚榇。雨泣还台。至性伤人。酸感行路。升之丧公也。哀亦如之。死丧孔怀。其在是矣。所谓曾闵生九宗之地。邢茅为万石之门。盖本乎国风而为世范者。嗣子造等八人。无改于道。聿修厥德。永为罔极。靡所寘怀。以逖尝参使臣之戒。且为冢卿属。久承话言。猥托铭志。文仲事君之教。何日敢忘。鲍叔知我之恩。曷其能报。徒竭心于所事。终有恨于斯文。其辞曰。
高阳之族。才子克生。礼乐为宪。亲贤是程。六官尤重。祈父天卿。二柄皆执。理均政平。汲直多病。留侯强起。尚傅重明。俄惊阅水。泣尽遗爱。感深知巳。铭德下泉。庶通神理。